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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山德用一只手擦擦眼睛。

“当时正值冬天,那人穿了一件风衣,但我相信,如果我走下车要他脱下风衣、卷起袖子来,一定可以看见他手臂上的号码。最后车阵终于开始移动,于是我发动车子。我相信如果车子再堵上十分钟,我一定会下车去,把那个老人从车子里拖出来狠狠打一顿,不管他身上有没有编号。因为他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一定会好好揍他一顿。没过多久,我便永远离开了德国。”

“你很幸运。”托德说。

杜山德耸耸肩。“到处都一样,哈瓦那、墨西哥城、罗马。我在罗马待了三年,你知道,我会在咖啡店里看到有人那样看我……还有在旅馆大厅,一个女人对我的兴趣远高于她手上的杂志……还有一家餐馆的侍者不管在为哪桌上菜,老是不停地盯着我看。我开始认为这些人都在调查我,通常那晚我又会做梦,那些声音、丛林、眼睛又出现了。”

“但是等我来美国后,我把这一切都从脑中抛开。我上街看电影,一星期出去吃一顿饭,通常都去明亮干净的速食店用餐。回家后,我玩拼图游戏和看小说,大多数小说都写得很差,我也看电视。晚上我会喝酒,一直喝到睡着为止。过去的梦境不再出现。每当我在超级市场、图书馆或香烟摊发现有人在看我时,我总认为一定是我长得像他们的祖父……或是以前的老师……或是多年不见的老邻居。”他对托德摇摇头。“无论巴汀发生过什么事,都是另一个人干的,与我无关。”

“了不起!”托德说。“我要听所有的事。”

杜山德紧闭着双眼,然后慢慢张开来。“你不明白,我不想说。”

“你会说的,如果你不肯说,我会把你的身份告诉每个人。”

杜山德看着他,脸色发灰。“我就知道,”他说,“我迟早会发现你想勒索什么。”

“今天我要听你说煤气烤箱的事,”托德说,“等他们死了以后,你是怎么烤他们的等等。”他的笑容灿烂,散发着光辉。“但你在说故事之前,最好戴上假牙。你戴上假牙后比较好看。”

杜山德听他的话戴上假牙,他告诉托德有关煤气烤箱的事,直到托德该回去吃午饭为止,每次他想一掠而过,托德总会皱着眉不断发问,直到他回到主题为止。杜山德说话的时候喝了不少酒,他没有笑,但托德面带笑容,他灿烂的笑容足够两个人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