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寻找一个“下落不明”的阶层

我还很喜欢沃尔特·李普曼(Walter Lippmann,他是我最心仪的美国专栏作家)的说法:“新闻不能告诉人们怎么思考,只能告诉人们思考什么。”其实,历史也是一样。在这个日渐熟悉的领地里,我每每如履薄冰。我常常为一个细节而苦恼数日,也会为一个意外的获得而欣喜若狂。我常常感动于那些激越的生命,也为他们在历史大雾中的烟消云散而黯然神伤。

从本质上来讲,这个漫长的写作计划,只是为了和遗忘对抗。

逝者如锈迹斑斑的沉钟,非虔诚而用力的击打无法令其苏醒。很多历史的真相,唯有在一定距离的后望中,才会显得略为清晰,这是人类认知能力的缺陷,也是人性悲哀的组成部分。每一个时代都充满了不确定性。中国的商业历史总是不押韵的,粗糙而缺乏修饰,像极了我们坎坷而迷茫的人生。确切地说,后来者永远无法得到历史的真相,我们只是在无限地接近。就好像我此次试图厘清历史的每一条纹理和逻辑一样,很可能在不久的将来,这一切努力都会被认为是荒谬和徒劳的。

写作是如此枯燥。那是一些沉默而微光闪现的夜晚,在疲倦的时候,我会站在阳台上,静视运河的沉默流淌,仰望若隐若现、神秘的江南星空。我觉得有一些眼睛在遥远的地方默默地注视着我。在这时,我会想起诗人北岛的《青灯》:

把酒临风

你和中国一起老去

长廊贯穿春秋

大门口的陌生人

正砸响门环

我仿佛真的听到,有一群熟悉的陌生人正站在门外。他们已经被这个曾经无比热爱过的国家遗忘。

此刻,他们穿越百年风尘,身着青衫,面无表情,正砸响门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