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病原体的新生

任期第三年开始,总统在众议院受到反对者弹劾,却在参议院被忠于他的人宣告无罪,投票完全按党派分布,这反映了国家整体上的分裂。这仅仅是美国历史上的第三次弹劾审判。到现在,300多天已经过去,白宫没有为此召开发布会,华盛顿也没有照例追责。事情悄无声息地过去,似乎很少有人注意到一般规程再次受到破坏。这个国家正在失去感到震惊的能力,难以理解之事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美国到底怎么了?是什么原因促使数千万选民选择改变所有惯例,把这个国家乃至于全世界交给一个从未经受过考验的名流?此人没在任何一场战争中服过役,没有担任过任何公职,他和他的每一位前任都迥然不同,他的奇谈怪论就好像极端分子的制导装置。是煤矿工人和汽车工人在停滞不前的经济形势下感到惶惑吗?是美国腹地的人民在向东西海岸的精英发动反击吗?或仅仅是一部分选民想看到改变?

真的是正如两位资深政治记者所说,参加竞选的那位女性,第一位如此接近这个国家最高职位的女性,她把竞选活动搞成了一个“可怕的烂摊子”吗?是都市选民(指黑人)没去投票,而福音派选民(指白人)都投了?这么多人,这么多普普通通的劳动人民,他们需要医疗保障和子女教育,需要保护他们饮用的水源和他们赖以生存的工资,怎么可能像许多进步主义者在政治史那个转折点的迷雾中所说的,“投票反对他们自己的利益”呢?这些都是事后风行一时的理论,其中有几条或许在一定程度上说在了点子上。

地球一夜之间变了样子,至少看起来如此。多年以来,我们认为引起地震的是构造板块之间的碰撞,一块地壳被挤到了另一块的底下;我们相信我们一眼就能认出地表下的内部推挤大赛。在一场典型的地震中,我们能感觉到大地在脚下颤抖和开裂,能看见地震如何改变地貌或掀起海啸。

科学家直到不久前才发现,我们比较熟悉的地震,也就是发生时容易探测、破坏力即时呈现的那些地震,往往在它们发生之前,在我们脚下30千米甚至更深的地方,早已出现了跨度更长、移动更慢而灾难性更大的破坏,但它们太深也太平静,在人类历史的大部分时间里无法被感知和探测。它们和我们能够感知和探测的地震一样强大,只是长期以来一直没有被察觉到,因为它们悄无声息,直到大地震在地表造成破坏时我们才会见到结果。直到最近,地球物理学家才拥有足够先进的技术,探测到地心更深处我们看不见的骚动。它们被称为“无声地震”。同样直到最近,环境才迫使我们在这个人类分裂的时代,去寻找人类内心看不见的骚动,去挖掘我们不满的根源。

回到美国大选那决定命运的一年,全世界的最北端,西伯利亚人还在努力从几个月前袭击他们的高温中恢复过来。数十名当地牧民被重新安置,一些人被隔离,帐篷被消毒。当地开始对幸免于难的驯鹿及牧民进行大规模疫苗接种。他们多年来一直没有接种疫苗,因为上一次疫情暴发已是几十年前的往事,他们觉得这个问题属于历史。“显然这是个错误。”一位俄罗斯生物学家告诉一家俄罗斯新闻网站。军队不得不考虑该如何处置两千头驯鹿的尸体,以防止炭疽孢子再次扩散。仅仅通过掩埋尸体来清除炭疽杆菌是不安全的。他们必须在焚烧场以500摄氏度的高温焚烧尸体,然后用漂白水浸透灰烬和周围的土地以杀死炭疽孢子,从而保护人们在这里生活下去。

2016年和新千年行将结束的第二个十年带来了一个令人警醒的消息,它的重要性超过一切,对全人类来说也极为可怕:地球海洋和人类内心日趋上升的热浪能够让埋葬已久的威胁死而复生,有些病原体永远无法被杀灭,只能得到暂时控制,最好用不断改进的疫苗来对抗它们可想而知的突变。

我们只能希望人类可以得到教训:对于一种古老而顽固的病毒,我们需要做到的不是别的,而是认识到它会永远构成什么危险,我们必须做好防护,警惕其长久存在的力量,警惕其突变、求生和休眠等待被唤醒的能力。这些病原体似乎无法被彻底消灭,至少现在还做不到,我们只能像对待任何一种病毒一样,尽量管控和预测它;而目前最有效的解毒剂大概就是远见和警惕,明智地不对它们想当然,绝不低估其顽固本性。

历史为何至关重要

我们去看医生,医生在治疗之前必定会询问病史——不仅是我们自身的病史,还有我们父母和祖父母的病史。除非我们在走进诊所时接过的写字板上填写完许多页表格,否则医生都不肯见我们。医生必须了解我们几代人的病史,然后才能尝试着做出诊断。

我们在表格中填写我们的病史和目前的症状,假装没有出现某些不适,歪曲使得我们走到现在这个阶段的完整真相,这不会给我们带来任何好处。几乎没有问题能通过视而不见得到解决。

深入探究一个国家的历史,就像是去了解一个人的家族成员有没有酗酒或抑郁的倾向,或者自杀的发生率有没有超乎寻常,或者是否遗传了导致乳腺癌的BRCA基因突变。你不该因为得知真相而愧疚或羞耻地蜷缩在角落里。假如足够明智,你就不会禁止别人提到这些事。事实上,你该采取相反的行动。你应教育自己。你应找有过类似经历的人和研究它们的专家去交谈。你应了解它们的后果和障碍、选择和疗法。你应为此祈祷和冥想。然后你应采取预防措施,保护你本人和你的后代,想方设法确保这些事情——无论它们是什么——不至于再次发生。